《音乐研究》早期办刊探赜
学术机制的建立至少应当包含学术共同体、学术体系、评价系统三个方面。在学术共同体为学科发展贡献智慧并构建起知识系统的过程中,评价系统是传播和检验的关键。一方面,它将新的成果传播给学术共同体,另一方面又将学术共同体的评判呈现出来,并抽离共识的部分使之成为学科“知识系统”中的新“知识”,而不被认可的部分也被分离出来,成为被扬弃的“知识”。二者所形成的轨迹为学术研究的路径和方向提供了重要的依据。现代社会中,平面媒体(图书与期刊)无疑是过去一百年中学术研究最重要的传播与评价平台。其中,期刊较之图书更具时效性,更容易影响一个短时段内的学术发展趋势。
《音乐研究》办刊有两个阶段:1958年初创刊至1960年中停刊,1980年初复刊至今。从学术史的角度看,《音乐研究》的第一个阶段恰是中国音乐学在1949年各种学术工作纷纷开展之后成果集中涌现的时段。①从百年来的中国音乐学学术发展进程看,“1949年是一个关键节点,在此之前的研究是以一种学者或学术组织为主体(非官方主导)的学术自觉;而在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,伴随社会秩序的重新构建,经由政府为主导呈现的则是真正意义上的‘名正言顺’的学科体系化。1949年之后的中国音乐学发展趋势是:由自觉研究伸向自觉构建,由对象关注伸向整体观照,由论域拓展伸向学科架构。”参见郭威《“音研所”的学术传统——中国音乐学史及其体系研究之一》,《艺术探索》2017年第1期。这一时期的中国音乐学,以中央音乐学院民族音乐研究所(以下简称“音研所”)为代表,学术共同体和学术知识系统已经初步构建,而作为评价系统构建的代表,这个时期《音乐研究》的创刊是“应时而生”,为当时音乐界的学术研究提供了一个专业的发布平台。也正是因为以《音乐研究》为代表的一批出版物对学术成果的记录,使我们可以对当时中国音乐学术研究的状况有更多了解和把握。
一、学术为本:《音乐研究》初创时期的办刊理念
《音乐研究》是专门的音乐学术期刊——在今天看来,这实在是一句正确的废话。但是,初创于20世纪50年代特殊历史时期的《音乐研究》,是否出于“学术”初衷?办刊理念如何?发挥的实际作用如何?从学术史和期刊史的角度看,这些问题尚需细究。陈荃有认为《音乐研究》初创时期的办刊理念是:“以学术为主,以‘阶级斗争’为重”②陈荃有《艺术学领域“旗舰”刊的炼成——由〈音乐研究〉的办刊兼及学刊前途之思》,载《乐·书·社——人民音乐出版社建社60周年纪念文集》,人民音乐出版社2014年版,第74页。。笔者认为,就这一时期学术刊物所呈现出的整体状况看,“以学术为本,以政治任务为职”或更为准确。陈先生的判断是基于赵沨在《音乐研究》创刊号上发表的《在伟大的革命宣言鼓舞下前进》一文,从字面表述上看,《音乐研究》的创刊既是“从事音乐研究工作的和广大的音乐工作者”的迫切需要,更是为了当时政治运动的需要而建立的一个阵地,进行所谓的“战斗”,这似乎就是该刊的使命,并且《音乐研究》从1958年创刊到1960年停刊,在时间段上也与当时的政治运动相符合。似乎《音乐研究》的出现带有强烈的“革命”意识,是不折不扣的“阶级斗争”的产物。
但是,就在这本创刊号的《编后记》中却有如下表述:
许久以来,音乐界同志希望除了《人民音乐》外还需要一个可供发表音乐学术研究方面文章的定期刊物。在党的热情关怀和大力支持下,经过两个多月的筹备,《音乐研究》终于同读者见面了。《音乐研究》是一个在学术上贯彻“百家争鸣”方针的专门性刊物。它的任务是积极开展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音乐理论研究,团结全国学术力量对我国古曲、民间音乐以及现代音乐进行深入的科学研究,同时,也为上述研究工作提供有关的资料和进行讨论的篇幅。为此我们希望全国音乐、文学、文史、考古学工作者支持我们,以便使它能够真正成为一个反映我国音乐科学研究成果的刊物。③《音乐研究》1958年第1期,第112页。
很显然,这篇《编后记》所要表达的意思与赵沨《在伟大的革命宣言鼓舞下前进》一文有很大不同。《编后记》明确地表达了《音乐研究》的性质,即“在学术上贯彻‘百家争鸣’方针的专门性刊物”,创刊的目的是希望“它能够真正成为一个反映我国音乐科学研究成果的刊物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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